086：到此为止吧

严希媛跑出来，兴奋的扑到顾泽天怀里，眼睛红通通的，抑制不住的激动，“手术成功了，麟儿没事了！”她开心的说着，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。
  顾泽天神情一僵，杵在原地，麻木得已经忘记了该有的反应。
  手术成功了，是该高兴吗？
  该……高兴吗？
  林思涵眼前一黑，倏地倒了下去。
  “小涵！”
  “小涵！”
  顾浩玮立即扶住她，而顾泽天也想都不想的就推开了怀里的人，想要扑上前去。
  直到这时，严希媛才注意到他们，她抿了抿唇，挣扎再三，看在她救了儿子，心情好的份上，还是走了过去，“林小姐怎么了，要不要找医生看看啊？”
  “滚开！”顾浩玮转过头，用一种极度厌恶的口吻，仿佛，她比最低等的肮脏生物还不如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
  严希媛倒也不跟他生气，麟儿手术成功，这就比什么都要来得高兴！让他骂几句，又能怎样？
  这时，医生也出来了。
  顾泽天眸光一紧，走了过去，艰难的张了张嘴，“孩子……”
  “哦，手术很成功，顾先生，你就放心吧！”
  冲出口的，即是咆哮，“我是问另一个！另一个孩子怎么样了？！”
  “呃……”医生犹豫着，说，“那孩子太小，再加上做这种手术本来就存在风险的……我已经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嘛！”
  顾泽天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，都快要忘了身在何处。
  眼前，慢慢浮现了，全是薄荷那张可爱的小脸……
  记得，护士说过，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婴儿，才刚出生，就漂亮得像个小美人，将来长大了，一定会迷死个人……
  顾浩玮抑制住胸口的翻滚，掏出手机来，“飞机头，准备救护车！对，现在！！”
  他抱起林思涵，回头看一眼他大哥，张嘴，却已是真的无话可说，扭头就大步篱开了。
  那些医生一听要叫救护车了，赶紧去换衣服准备离开。
  顾泽天的双脚好像生了根，想要进去看看那个孩子，却根本不听使唤，就这样站在门口，望着里面。
  严希媛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过，却仍疼得很。但她咬牙忍着，麟儿的手术成功，就是最好的止痛剂！见他这样站着，也知道他这会内疚与矛盾的心理，怎么说，那孩子也是他的女儿，心疼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  她过去，轻轻说，“泽天，别想太多，我们以后好好补偿林思涵就行了。”
  顾泽天缓缓的，转过头，那陌生的视线，竟让她唇齿生寒。
  点了下头，他说，“没错，以后，我是要好好补偿她。”
  严希媛不自然的笑笑，“对，你说得对。”
  他又扭回头，态度淡漠，声音全无起伏，平淡的说，“以后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吧。”
  严希媛一震，立即绕到他身前，“泽天，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  顾泽天的视线仍对向里面，“我们，到此为止吧。”
  严希媛仿佛不能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他之口，整个人都懵了，情急的想要抓住他，可胳膊和肩膀都有伤，一动就疼得厉害。
  她凄凄楚楚的叫了一声，“好痛……”抬起眸，眼巴巴的看着他，指望他能像以前那样，关心一下自己，紧张一下自己，可是，他却冷得像块冰，无动于衷。
  严希媛这时真的慌了，也顾不得疼了，她紧紧抓住他的手，“泽天，我知道我错了，是我不对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我也是为了要救麟儿啊，所以……所以才会这么紧张……你不能怪我的……我做母亲的当然会着急了……”
  “那林思涵呢？”他慢慢的调转视线，落在她急欲解释的脸上，“她呢，她就不是母亲吗？”
  严希媛一拧眉，冲动的脱口而出，“如果这两个都是我生的，我会毫不犹豫的同意手术！母亲怎么了，她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！如果她爱你的话，就应该体谅到你左右为难的心情，而不是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们！”
  顾泽天一点点的皱紧了眉，突然问，“如果，我现在要把麟儿身体里的肾取出来，还给薄荷呢？”
  “那怎么行？！”严希媛惊呼，“泽天，你怎么能这么做呢？你会杀了麟儿的！”
  “那薄荷呢？”他喃喃的问，似在问她，也是在问自己。
  为了儿子，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女儿。
  呵呵，顾泽天，你真是好样的啊！
  你不是恨吗？你不是恨得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吗？你不是恨得以折磨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乐吗？
  现在，你该如愿了吧！
  你已经彻底的毁了她！！
  抬手，又是一拳，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。
  “泽天！”严希媛惊呼一声，急忙拉住他的手，“泽天，你……”
  直到这时，她才发现他另一侧微微红肿的脸颊，尖叫道，“泽天，谁把你打成的这样？是不是顾浩玮？！”
  顾泽天没有回答，而是只手推开她，朝着手术室，走进去。
  隔着玻璃窗，他竟没有勇气看过去。
  这时，外头一阵骚乱，走廊里传来脚步声，接着，在飞机头的带领下，进来一堆人，由于又是楼梯又是走廊的，推车进不来，他们只得抬着单架进来。
  “在这儿！快点！都他妈快点！”
  他催促着，居然也不敢往那里看一眼。
  不是他怕，也不是他怕晕血，而是，他不忍心看到那么小的婴儿躺在手术床上，那可比砍打砍杀的场面，还要来得渗人。
  “让一让！”随行的医生，将顾泽天和严希媛挤到一边，进去后，看到两个孩子。飞机头在后面大喊，“是那个小姑娘！！”
  一看这情形，他们立即进行急救，然后马上抬了出来，飞机头在前面开路，“快点快点！”
  一行人，匆匆穿过两人的身前。
  顾泽天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步，严希媛却拉住了他，“泽天，不要走，不要走，我和麟儿都需要你……麟儿还躺在里面呢，他不能没有爹地……你不是说过，他会说的第一句话，一定是‘爹地’吗？那就守在他身边啊，等他能亲口叫你一声啊……”
  顾泽天深呼吸，一点点推开她的手，“他不再需要我了。”
  “不要！”
  严希媛惊恐的抱住他，“泽天，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，你就原谅我吧！”
  她那声错了，让顾泽天响起了刚才的林思涵。
  当她跪在地上，不停的对自己磕头，说着一遍遍“我该死”，他心疼得在滴血。
  一直以来，他都在恨她，莫名其妙的恨，自以为是的恨。
  可是，却见不得她被别人欺负，见不得她这样卑微。
  哪怕，她卑微的对象是自己，他都没办法容忍。
  “泽天，别走，别离开我们，我错了……你原谅我好不好……”严希媛已是泣不成声，指着手术室内，“就算我有千错万错好了，麟儿怎么办？你都不想想他吗？”
  顾泽天抬起眼眸，“从现在开始，我的眼里，我的心里，只会装着她。”
  严希媛摇着头，不停的后退，一直退到墙边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，“骗人的，骗人的！泽天，你只是生我的气，故意这样说的！”
  顾泽天不想再多说一个字，他现在，心心念的就是薄荷。
  他想知道，她是不是已经没事了，是不是醒过来了，睁着一双懵懂朦胧的大眼睛，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？
  “泽天！”
  严希媛一把抱住他的双脚，“我不让你走，你不能走！你记得，你答应过我什么？你说过，你会照顾我的，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！”
  “对不起，我做不到。”他要走，她却抱得更紧了，“不可以！你一定要做到，你必须要做到，这是你欠我的！如果不是为了救你，我爸爸又怎么会死，我又怎么会成了孤儿？你欠我的，欠我的，欠我的……”
  她哭得不能自已，她知道顾泽天最介意的是什么，也知道他为了偿还父亲的恩，可以不惜一切！然后，此刻，她却错了，就在这一天，这一刻，这一秒，顾泽天早已不是过去的，前一刻，前一秒的顾泽天了，他会疼惜，会悔恨，会醒悟。
  但是，却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。
  这笔帐，同样来得深沉，怕是用他的余生，都不够偿还。
  他分开她的双臂，摇头，“我做不到。”
  转身，他朝着外头狂奔。
  “泽天！！”
  严希媛趴在地上，凄厉的喊着他，“不要走，不要离开我！泽天……泽天！！”
  整个走廊，都回落着她的声音，她哭得趴在地上，身上的伤口迸了开，染了一地的鲜红。
  “泽天，不要走，不要离开我和麟儿……我是真的爱你啊……”
  “薄荷！”
  林思涵倏地惊醒，一双眸惊恐的瞪大。
  “大少奶奶……”花姨在一边守着她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。
  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晰，林思涵想起来了，想起薄荷，想起顾泽天，想起严希媛……
  她猛然坐起身，掀开被子就下床，“薄荷！薄荷！你等妈咪，妈咪来了……”f