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是哥哥

那家打耳洞的店实际上是一家刺青店，名叫“鲸”——特别有个性的名字，定位显示在城中的繁华地段。
  不论是在城南，抑或是城北，直接过去才是最为方便的选择——两人便干脆省去先行碰头的计划，约在目的地碰面。
  老妈难得休息在家，再三叮嘱她不要放任棉花糖吃太多零食，苏逸赶在老妈拎扫帚赶人之前，先一步走出了家门。
  经历过严肃而正式的说教环节，苏焕蓉脸上的表情略显崩溃。她用力一拍沙发，冲快速离开的儿子喊道：“你每天都在瞎担心什么呀，你老妈明明超、级、靠谱的好吗！”
  苏逸听见她故意加重的“超级”二字，也有些无奈，动作轻巧地带上房门。
  其实他更想让老妈在家里好好睡一觉，什么都不用做的那种，以此补补精神。只可惜他准备要去的地方，不太适合带着小朋友。
  耳朵里挂着蓝牙耳机，并不影响骑行。苏逸脚下踩动踏板，正在和叶绝打电话，不放过任何一丝与他聊天的机会，认真地听着男孩在那头，用温柔的声音哄他弟弟。
  如今相处得久了，才越能发掘出，叶绝埋藏在坚硬外壳之下的柔软。苏逸暗自庆幸，他并没有因为一开始的一点小小偏见而疏远这人。
  否则，当真是亏大发了。
  “咳，隔壁邻居家的张奶奶今天被儿女接去医院做体检了，没在家里，所以我不太放心叶桓一个人……苏逸，你介意我带着他一起吗？”叶绝突然说道。
  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微弱下来，带着一丝试探——本是规划着浪漫约会的一天，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带上个大灯泡。
  心下略有些愧疚，可责任感令他无法置自家小皇帝于不顾。
  苏逸并非不知道对方忧虑的事情，但也只是轻笑一声，踩动的速度越发快了，他只想早一点见到叶绝。
  “怎么会呢？带上小朋友吧，只是刺青店那种满是机器的地方估计会吓到他的，不适合他去……
  “不过我们可以轮流带他在外面转悠，我记得城中有好几条步行街来着？等会儿还能一起去游乐园逛一逛，如果叶桓想去的话。
  “另外，我正式邀请你们晚上来我家吃饭，我老妈一直惦念着你——说要做一桌满汉全席请你吃。”
  “什……什么？”叶绝原先还想夸他一句考虑周全，结果听到后面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  他的呼吸霎时一顿，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，随后便急急忙忙地追问道，“怎么回事？你该不会是……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妈妈了吧？”
  苏逸被他一惊一乍的语调逗笑，笑了好半天，才缓缓解释道：“当然还没说过，不过嘛……早晚都会说的啊。难道你还怕自己拿不出手吗？大胆点、自信点啊，男朋友。”
  叶绝一手举着手机，一听这话，就下意识地想回应一句：“谁给我的自信啊？就算是我，见家长也怕得要命。”
  仔细想想，还是没有说出口——苏逸一向是深思熟虑之人，一旦做好了决定，往往用不着旁人质疑与担忧。
  叶绝的在这件事情上的信心全部来源于苏逸，最后他只是一字一句道：“嗯，你就是我的后盾和靠山啊。你说我行，那我就一定行。”
  叶桓被哥哥亲自告知可以出门玩，开心得不行。他在地毯上来回滚了好几圈，接着一骨碌爬起来，抓起地上的一架小飞机模型，在屋子里跑来跑去，嘴里喊着：“飞呀飞呀——”
  从这头跑到那头，咚咚咚，就是安静不下来。
  叶绝被他晃得眼花，想出手把人抓过来，却不舍得挂断手机，索性也翻出耳机来戴上，再将手机往兜里一揣，一下子就空出两只手来收拾东西了。
  挑拣了几条叶桓的汗巾和纱布，顺手又抓了几个小零嘴饼干之类的，一并装进长着两只蓝色翅膀的小背包当中。
  “小皇帝，过来哥哥抱，下楼坐车啦。”叶绝动作很快，利落地整理完毕，而后把小背包往肩上一甩，又冲某个跑来跑去的小朋友张开了手臂。
  “哥哥，我来咯！”叶桓眼睛一亮，大笑着扑了过来。
  他被叶绝一把抱起，再一个调转方向，身子倏然腾空而起，稳稳地坐到了哥哥的肩头上。
  登高望远没人会不喜欢，特别是视线突然由矮变高，叶桓更是感觉新奇。
  “驾！小马快快跑！”叶桓先是拍了拍手，又轻轻摸了摸哥哥的头顶，催促他赶紧下楼。
  叶绝很是配合，从兜里摸出钥匙，动作利索地锁好了门，反手一拍叶桓的小屁股，嘴上反击道：“小猪猪，我们走！”
  抢在叶桓再次发声之前，他两手上举，扶稳了肩头上的宝贝，闷头噔噔噔地冲下楼。
  苏逸没再说话破坏气氛，只是保持沉默，静静地听着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逗趣声，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，显然心情很美妙。
  骑行的速度却逐渐放缓，他决定留一些时间给叶绝，这会儿慢慢悠悠地骑过去，也差不多能跟人碰上。
  迎面的风带过来各种各样早点的香气，竟然让苏逸罕见地生出些许饥饿感来。他万万没想到，这条小吃街在周末也能这么热闹——以前怎么都没有注意到呢？
  大概是当时只顾着骑车，没工夫往周围看吧。这不看不要紧，眼神一瞥，肚里的馋虫先一步叫嚷起来。
  居然有点想吃鸡蛋汉堡……
  豆浆油条也不错……
  酱香饼也有……
  这点念头尚未膨胀，苏逸犹豫片刻，车速却越来越缓慢。
  不知是不是喉头吞咽的声音太大，被叶绝听见了，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略带笑意的声音，直接戳破了他的伪装：“宝贝儿，你肚子饿了吗？我好像听见它在咕咕叫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苏逸微囧，他确定自己的肚子没有发出声响，对方明摆着是在取笑他，辩解也无益，他只好直白地承认道，“确实有点……这些路边摊实在是太香了，难得来了点胃口。”
  说完，他在小吃街街边一拧刹车，两条长腿撑着地面，目光来回逡巡，准备选一家店。
  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抉择。
  叶绝已经到了楼下，他将叶桓轻轻放到地上，然后转身进了旁边的单车棚，解锁完再推出来。
  上车之前，叶绝摸出手机来，给苏逸发了个五十块的红包，抬手点了点耳机，发出“哒哒”两声，随后毫不犹豫地占人便宜：“我的宝贝儿可委屈怀了吧？想吃什么随便吃啊，哥哥请客。”
  一句话丢出来，不等对方推阻，叶绝又道：“要是敢退还，待会儿收拾你啊。”
  苏逸被他从头到尾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震懵，想了想，还是不和他客气，点了收款。不长的一条街走完，他顺从心意地，一连点了好几样想吃的早点。
  吃人嘴短，苏逸想给叶绝和叶桓也带几份，张嘴便道：“叶绝哥哥——”
  叶绝浑身一抖，几乎在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，嫌弃的话还没说出来，对方已经自顾自地往下说。
  “嗯……我点了好几份不重样的，看起来都挺好吃的，你等会看着挑就行了。我想，就算不喜欢，叶绝哥哥也会给我一个面子，全部吃掉的吧？对吗？”
  最后的尾音上扬，明明说得有些可怜，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诱 | 惑意味，令人不忍心拒绝。
  叶绝深受其“害”，苏逸随便出一招，他都能当场阵亡，更妄论此时。
  “都……都好。”他找不到别的话来应答，只能干巴巴地说道。继而抱起叶桓放到车后的专座上，方才长腿一跨，上了车。
  ·
  先前有了预约，便可以直接进到店里等待。早晨的时间，哪怕是繁华街区也尚未热闹起来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。
  依据定位提示，从步行街骑车一拐，苏逸先到。他本以为店面走得是暗黑风，抬眼一看招牌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干净。
  长方形的招牌全部刷成了白色，上面的唯一一个“鲸”字用的是端端正正的宋体，整体在阳光的照耀下，呈现淡蓝色。
  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家刺青店，苏逸怕是完全想象不到——比方哥那家情绪发泄屋还要有特色。
  走进店里，看见里面的布置，苏逸更为惊讶。墙纸是淡蓝色的，一点攻击性都没有，是温柔内敛的色调，角落里还摆着两株室内观赏性植被——苏逸看不出来是什么种类，只瞥了两眼，便收回目光。
  往里走了几步，他眼睛微睁，震惊地看着类似于儿童小型娱乐场的那一片区域，还有迷你的塑料滑滑梯，大概一年级以下的小朋友都能玩。地板上铺了好几层海绵软垫，整整两大箱的积木和过家家用的玩具。
  ……苏逸转了一圈，表情很是复杂地坐到了门边的沙发上。他决定收回之前那句“不适合小朋友去”，这才多久，已然光速打脸。
  他发了会儿呆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同一时间，门“当啷”一声，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  “哥哥！苏逸哥哥！”小男生悦耳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，苏逸甫一抬头，一个小小炮 | 弹就不偏不倚地冲了过来。
  等着人扑到怀里来，苏逸目光一转，和叶桓身后的人对上视线。
  叶绝不自然地摸摸耳尖，顿觉地位骤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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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明天休息——
  下周要开始上网课辽……
  【深深抗拒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