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摇过市
叶绝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从自己怀里毫无留恋地挣脱，噔噔噔几步就跑到了苏逸的怀里。 热源一下子消失了，叶绝难得感到空落落的。 叶桓一直都非常喜欢苏逸，这倒是令叶绝并不意外。苏逸这么好，男女老少通吃也着实正常。 而让叶绝惊奇的是，小皇帝连前缀都省略了，直接喊了“哥哥”，像是一个自来熟的小朋友，可叶桓并不是这种性子。 叶绝站在原地，默默思忖着。 以往过年过节，叔叔家的哥哥姐姐过来家里做客，他们想主动抱抱叶桓，结果从来没成功过。回回都被这小子一个闪身，灵活地避过了。 第一时间躲到自己身后来，小脸绷得紧紧的，明显是“我们不熟，别靠近我”的态度。 叶绝原先只以为，小皇帝是因为好朋友苏棉的缘故，所以对苏逸比较友好。 没想到这么多天没见，这小子一见到的人就冲了上去，良好的关系半点没淡却，反而还会主动表现出想念的情绪来。 “……” 这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友谊？ 叶绝深深地疑惑了。 他看着小男孩热情地扑进苏逸的怀里，像是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亲哥哥。 两只短短的小胳膊努力往上伸，苏逸也配合地微微低下头来。叶桓顺利地搂到苏逸哥哥的脖颈上，立马笑没了眼睛。 “苏逸哥哥！你好！”叶桓欢喜地打了声招呼，圆圆的小脸溢满了笑容。 “你好啊，叶桓。”苏逸搂紧他，温和地应道。 苏逸又瞥了叶绝一眼，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，周身隐隐环绕着落寞的气场。 他强行憋住笑，而后将目光从叶绝身上移开，落到怀里的小男孩身上。 两手托住叶桓，放到腿上颠了颠，感受一番重量，苏逸轻声说道：“叶桓，挺久没见你了，你好像有长高噢。” “嗯？！真的吗？！”叶桓惊喜地看着他，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，眼睛更加闪亮。 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，叶桓抽空看了一眼亲哥，又转回来，看着苏逸，邀功似的说道：“我很快就会比哥哥高的！” 苏逸的神色在看到叶家两兄弟之后，变得和缓了许多，冷漠的外壳悉数剥下。 他没有问“到底是哪个哥哥”这种话，只是微笑着点头，冲叶桓比了个大拇指。 叶桓东瞧瞧，西看看，大眼睛里的兴奋持续了良久。可是没一会儿，他就举了举小胖手，请求道：“哥哥，你放我下来吧，我……也挺重的了，你会累的。” 懂事的小孩儿总是很招人疼。 “好，那你坐我旁边吧。”即便苏逸没觉得手酸，也还是依言将他轻轻放到身边的沙发上。 叶桓小小的一只，两条腿尚且碰不到地面，就那么悬在空中，前前后后摇晃了两下。 “这里的……墙，还有那个小草，颜色都好漂亮呀！”叶桓用手比划了两下，小声地说道。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，心里非常好奇，小脑袋跟上了发条一样，来回转动个不停——想把看到的一切，全部刻进脑海里。 叶桓有点想跑到里面那间屋子去，玩滑滑梯。可他也明白，在公共场所不能大声喧哗，也不能随便乱跑，要乖乖地坐在大人身边。 站在门边的叶绝看了他一会儿，有些欣慰地点点头，为自家小孩儿感到骄傲。 而后，他又忍不住暗叹一声，默默无言地在苏逸身边坐下了——叶绝自认为挺有自知之明的，没有坐到叶桓那边去。 估计小皇帝这会儿的眼里，压根就没有他的身影。 哎，心碎啊。有一种……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猪崽，自顾自跟人跑了的感觉。 正自我惆怅着，手背却倏地一热。 叶绝转过头一看，竟是苏逸提了两三袋依旧温热的早点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，示意他自己挑选。 香气四溢，勾人品尝。顿时让叶绝想起了自己今天出门前，只匆匆忙忙喝了一瓶牛奶…… 叶桓也被吸引了，动作轻盈地往地板上一跳，待站稳之后，又噌噌噌地跑过来凑热闹。 “唔！好香啊——” 他伸出两只小手，小心翼翼地拢在早餐袋旁边，生怕一个不小心，香味全部跑走了。 “少不了你的。”叶绝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笔尖。 叶绝依照叶桓的喜好，从苏逸手上接过了装着鸡蛋培根手抓饼的袋子，将外面的包装纸剥下来，然后才放到叶桓的手上。 “谢谢哥哥！还有苏逸哥哥！”小孩儿甜甜地道谢，很是懂礼貌，说完才放心地低头吃饼。脸颊两腮时不时鼓起来，就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。 看他吃得这么香，不饿的人也变饿了。 叶绝拎过剩下两个袋子，用另一手摸了摸苏逸的手心，似在感受他的手会不会冰凉——这人没回早晨不吃东西，手就跟冰块似的，他一抓一个准，逃都逃不掉。 不忘问道：“你吃饱了没？” 苏逸经常被叶绝抓包，一来二去，不吃早餐的坏毛病已经改了不少。 “吃了，我很乖的。”苏逸先行自夸了一句，一把抓住了叶绝的手，慢慢地点点头。下一秒又偏开头去，暗自发笑。 有人时刻惦记自己的感觉，真的非常美妙。谈了恋爱果真如同网上说的那样，既有了软肋，也有了铠甲。 苏逸正感慨万分，殊不知叶绝也心情复杂，多半是欣喜的情绪——男朋友给买的早餐，就是特别香，吃完还想吃的那种意犹未尽。 叶绝速度飞快，三两口吃完了一个饼，又将吃好早餐的叶桓一整只提溜起来，铁面无私地放进那个小型儿童乐园当中。 叶桓反而高兴地蹦了两下，“谢谢哥哥！”转身就冲向滑滑梯。 叶绝倒也不怕他会无聊，二人世界又有了，简直一举多得。 他满意地点点头，回身在苏逸边上坐下。明明沙发那么长一条，他偏偏要挤着这人不放。 大腿相碰尚且不满足，叶绝的上半身也要靠过去。 苏逸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小算盘，更是反其道而行，顺着叶绝的力道，慢慢悠悠地往一边倒去。 眼看脸颊都要碰到无数人坐过的沙发垫，下一瞬又猛地被人一把拽回去。 叶绝紧紧地勾住苏逸的脖颈，让他整个人都靠到自己身上来，不情不愿地轻轻哼了一声，“你是不倒翁吗？哼，换你靠我，总可以了吧？” 苏逸唇角一勾，又迅速收敛起那点得意，小声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而后乖乖地放松了身体，靠在叶绝怀里。 可惜这会儿店里没有新客人进来，无人能看见，白费了这么好的地理位置——黏黏糊糊的两个人，像一朵并蒂莲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。 一个人的等待或许会有些枯燥乏味，但两个人一起等待，就变得不一样了。 平淡之中，又夹杂着些许甜蜜。彼此相依，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。 ——似乎他们不止十六七岁，不是刚刚陷入热恋不久的情侣，而是在一起相伴了很多很多年。经历过波澜与低谷之后，拥有了得之不易的安稳。 没过多久，待在里面刺青的客人就出来了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男人，身材高挑，五官精致，气势却锋利如刀。 叶绝听见走路的声响，侧过头来，看见男人的手臂微微泛红，刺着一只雄鹰——应该是方才完成的作品。 这鹰通体黝黑，眼神犀利且凶悍，尖喙弯成一道钩子，隐隐折射出些许光亮。活灵活现，给人一种随时能够振翅起飞的真实感。 这纹身真的很好看啊…… 按下心里悄然冒出头来的蠢蠢欲动，叶绝强迫自己挪开视线，重新端正坐好，能让苏逸靠得更舒服。 谁知那男人目标明确，不偏不倚地走到两人身边，用略显低沉的嗓音道：“璐姐在里面等你们进去。” 苏逸率先反应过来，点头道谢。 那男人没再说话，苏叶二人之间的亲密似乎令他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往事。他控制不住地拧起眉头，离开前还回头瞥了他们一眼。 “……真是个怪人。”叶绝收回目光，嘀咕道。 “怪不怪都无所谓，”苏逸语气平淡，当先站了起来，又冲他伸出手，“反正只是路人。” 进到里屋，才发现画风突变。各种机器设备，摆了满屋子，厚重的窗帘被拉得死死的，再加上深色系的壁纸，更显得氛围幽深。 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人正在收拾桌面，废弃的手稿纸张，以及用来擦拭颜料的纸，还有消毒的酒精、消炎药膏，等等。 她站直之后，竟有一米七几的身高，脚上蹬着一双高筒皮靴，身高更是直逼一米八。 叶绝隔着一段距离，尚未走近，都觉得她跟自己差不多高，气势却惊人。 “你们……是文啸说的那俩小子吧？”整理完毕，白璐一把拉开了窗帘，屋子顿时敞亮不少。 闻言，叶绝拉着苏逸，往前走了几步，“是的，文叔说他认识你好久了。” 白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，对他的话不置可否。过了两秒钟，她转过头来，从上而下打量了他们几眼，冷不丁地开口：“你俩是一对吧。” 看似疑问，实际上却是陈述句，她已然做出了肯定的判断。 虽然没有刻意遮掩，但被人利落地点破还是头一回。苏逸一怔，而后才点头承认道：“我们是情侣。” 白璐点点头，没再多说什么。她并非八卦之人，点到为止即可。 拿出打耳洞的机器，装上一次性耳钉，她用腿勾出两个塑料椅子，示意他们坐下。 白璐戴上手套，开始挨个给棉签沾上酒精，淡淡地询问：“谁先来？两边都打么？” “我来吧。”苏逸出声道，放在腿上的手却被人用力抓住。 叶绝有些紧张地盯着他，时刻专注，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。 苏逸用拇指轻轻摩挲对方的手背，想让他放松点，不动声色地进行安慰。 若有似无的粉红泡泡却没能干扰到白璐，她上前一步，用水性笔在苏逸耳垂中心上点了两个点，冲叶绝招手，“你看看对称不？” 叶绝凑近了脑袋，竭力眯起眼睛，仔细瞧了半天，却没能看出对称与否，只能呆呆地说：“我看看啊……反正不别扭。” “行。”白璐微微弯腰，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在那耳钉上反复擦拭几下，随后便将穿耳机抵在苏逸的耳垂上。 一点招呼都没打，旋即表示“咔”的一声，极其迅速。 苏逸来不及体会到疼痛，圆形的银色耳钉已然附着在他的耳朵上，衬得他好看的侧脸都多出几分风流。 叶绝第一时间凑上来，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，带着试探性地问：“痛吗？” 大概是反应迟钝，苏逸蹙眉，不甚确定地回答道：“嗯……我没什么感觉。” 而叶绝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，严重怀疑自家男朋友是疼傻了。可无奈边上还有外人在，无法抱着苏逸又亲又哄。 白璐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，她一手推开叶绝的脑袋，面无表情道：“闪开，你挡着我光线了。如果不想让你男朋友继续挨疼，就再往边上去。” 然后她随意地挥了两下手。 叶绝：“……” 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 苏逸【摸摸耳垂】：我美吗？ 叶绝【呼吸停滞心跳加速】：……